抗戰(zhàn)老兵翟見遠回望“文藝輕騎兵”的烽火歲月——

“我們的靠山就是人民”

■王武俊 侯 鑒

從喬家大院的少掌柜，到八路軍抗日劇社的文藝輕騎兵，再到抗日軍政大學的青年學員，老八路翟見遠的抗戰(zhàn)故事，如同戲劇般跌宕起伏。

“這是我們抗大文工團準備上前線時拍的一張大合照。”輪椅上，百歲抗戰(zhàn)老兵翟見遠目光深邃，望向窗外。

“人類解放，救國的責任，全靠我們自己來擔承……”手撫抗大畢業(yè)徽章上的五星，翟老向筆者講述了他的抗戰(zhàn)經(jīng)歷。

翟見遠1924年出生在山西靈石縣，父親是喬家大院的三掌柜，家境殷實。1938年初春，閻錫山部隊撤退的馬蹄聲還未消散，日本兵的軍靴已經(jīng)踏著硝煙攻入這座小城。

透過院墻的縫隙，翟見遠看見兩個青壯漢子被日本兵拖到打谷場。日本鬼子點燃了麥秸垛，火焰猛地躥起兩丈高。翟見遠死死咬住手背，不讓自己驚叫出聲。母親連夜托遠房表哥帶他逃難。

逃亡路上，翟見遠目睹了更多日本兵燒殺搶掠的惡行。當時，他暗暗發(fā)誓：一定要為鄉(xiāng)親們報仇，把鬼子趕出去。

1938年9月，翟見遠成為山西汾西縣民族革命中學的一名學員。學校掀起抗日熱潮，學生每天都在游行、示威、請愿。翟見遠很快加入宣傳抗日的隊伍，成為一名地下黨員。

翟見遠和同學們在課本里夾藏著抗日傳單，用童子軍訓練作掩護來傳遞情報。因為表現(xiàn)優(yōu)秀，僅僅一個月后，14歲的他就通過組織考察，成為一名八路軍戰(zhàn)士。翟老興奮地回憶說：“入伍那天，我一晚上都沒睡著，就想著趕緊學好本領，到戰(zhàn)場上殺鬼子?！?/p>

當時，翟見遠想，自己終于能從學校走向戰(zhàn)場了?？墒?，他萬萬沒想到，自己被分到了八路軍野戰(zhàn)政治部火星劇社。

翟見遠非常不情愿：“我是來前線殺鬼子的，不是來演戲的！”社長一邊給他上妝，一邊給他講道理：“演戲就是殺敵！臺上演得越真，臺下刀磨得越利?！?/p>

雖然想不通，翟見遠還是服從了命令，每天和舞臺、道具打起交道。后來，他發(fā)現(xiàn)，每次火星劇社演出完，報名參軍的青年人就排起長隊。有戰(zhàn)友說，看一段戲，比吃頓肉還有勁！

雖然已經(jīng)過去幾十年，但翟老對劇社演出活報劇《打鬼子去》時的場景記憶猶新：幾名日本兵端著刺刀，追趕一群扶老攜幼的群眾。忽然，鬼子開槍打死幾個逃難的群眾，抓住一名懷抱嬰兒的婦女，兇殘地把嬰兒摔在地上……

那一刻，看戲的軍民群情激憤、振臂高呼：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，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！”

抗戰(zhàn)烽火中，劇社演好戲，就是喚起民眾、組織民眾的“武器”。從此，翟見遠開始真正把演戲當成革命事業(yè)。舞臺上，每一個轉身、每一個眼神，他都力爭演真扮像。他和戰(zhàn)友們用戲劇、歌曲、舞蹈，鼓舞著軍民的抗戰(zhàn)熱情和信心。

一演就是幾年，全國抗戰(zhàn)形勢也越來越嚴峻。1942年開春，他被組織選派到抗日軍政大學總校附屬太行陸軍中學上學。

那時候，日寇頻繁地對抗日根據(jù)地進行大掃蕩，學校處于敵人的大合圍圈內(nèi)。翟見遠和戰(zhàn)友們一邊學習、一邊生產(chǎn)、一邊戰(zhàn)斗?！胺磼呤帯睍r，學校讓各隊分散轉移，在太行山里和敵人兜圈子。

一次，翟見遠和戰(zhàn)友們察覺前方有敵人逼近，急忙躲進山上的灌木叢里，直到天黑才悄悄下山。路上，他們遇見一位放牛老漢。見戰(zhàn)士們餓了很久，老漢忙從身后的火堆里掏出3個焦黑的土豆遞過來。

草木灰的苦，混著黃土的澀，烤土豆的味道中帶著一絲甜，讓翟見遠至今難忘。在多年的戰(zhàn)斗生活中，八路軍早已經(jīng)和人民群眾結下深厚的軍民魚水情。

“老百姓們節(jié)衣縮食，送水又送糧，還不顧危險掩護我們。我們的靠山就是人民！”翟老激動地回憶說，“那個時候，我們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：打倒日本帝國主義，讓鄉(xiāng)親們脫離受奴役受壓迫的境地！”

翟見遠曾參與百團大戰(zhàn)、青化砭戰(zhàn)役、壺梯山戰(zhàn)役等，1988年被授予獨立功勛榮譽章。離休后，翟老在陜西省軍區(qū)西安第二十離職干部休養(yǎng)所安度晚年。

采訪結束，日漸西沉，翟老輕輕哼起抗日劇目里的一個唱段，手指在膝頭敲出節(jié)奏。窗外，年輕的士兵正在行軍禮。兩道身影，在夕陽里疊成同一個軍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