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冬后，整個營區(qū)就籠罩在強勁的寒流中。一陣大風從庫房門前狹長空地卷著泥沙撲來，上士王智不由得裹緊了迷彩大衣。他用皸裂的手指觸了觸掛著鼻涕的鼻尖，大腦皮層感到一陣干裂的疼，不由地一路小跑進了庫房。
王智從貨架上扛起一袋面粉，費力推開被風抵住的庫房門。他發(fā)現(xiàn)，在地處祖國西北的坦克訓練場場站，嚴冬就這么匆忙地來了。
在秋季緊張的實彈射擊結(jié)束之后，這個遠離團部的只有十多人的靶場恢復了難得的平靜。沒有了平日里雷動的炮聲，王智的手也不像那段忙碌的日子一樣靈巧自如了。
王智的手今年裂得特別早，因此在第一次疼痛襲來的時候，這個中級廚師還驚詫地以為鋒利的刀口切中了自己的手指，下意識地將手指含進嘴里。
明年他就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廚藝了，12月份是退伍的季節(jié)。王智好像還沒有做好交接炊事任務的準備，接任炊事員蔡湘更沒有。每當王智問起他烹飪的流程和配方，那個上等兵都會像靶場上的隱顯靶一樣晃動腦袋。
誰也沒有料到任務突然來臨?！坝柧氂媱澱{(diào)整，3天后要組織一次實彈射擊。”上級向靶場領導傳達命令的時候，電話里吱吱啦啦的電波蓋過了窗外肆虐的風聲。靶場領導掛下電話，集合人員，第一句話就是“保障器材和炊事用具必須提前準備”。命令下達后，王智就帶著大伙緊張地忙碌起來。
當天早上四點，燈光昏沉，晨霧迷蒙，大伙開始按部就班地工作，揉面，切菜，設置靶場，不過寒氣使得他們每一個動作都很僵硬。
王智還像往常一樣，什么都準備自己親自動手。剛活動下胳膊準備繼續(xù)揉面，一旁的蔡湘突然握住了他的雙手。王智低頭看了看，手指上多出的幾個裂口竟在緩緩滲血。這時，他才感覺到絲絲疼痛。片刻之后，王智拍了拍蔡湘的肩膀，什么也沒說，就這樣平靜地完成了工作交接。
是該放手了，蔡湘已經(jīng)跟著他學了三個月，王智一直憂慮著，擔心著，每次都少不了要指指點點，好像從沒真正放手，或許是自己太執(zhí)著，太不舍，太想看到大家吃自己做的飯菜了。
好在蔡湘的技術并沒有那么糟糕，一早抵達靶場的官兵吃得津津有味。
收拾好廚余碗盤，部隊集合登車出發(fā)，叮叮咣咣的聲響再次充沛地彌漫在場站的每一個角落。王智包扎好手指，留下蔡湘獨自在操作間里，他努力克制自己，應該對這個渾身散發(fā)著青春氣息的年輕人信任，再信任一點。
窗外，遠方靶場上靶標高高聳立，一發(fā)發(fā)坦克炮彈破膛而出，大地瞬間升騰起層層浮土，穿云破霧成功命中，導軌上快速移動的靶布轟然炸裂。那聲巨響讓緊繃著的王智感到放松和踏實，如同受到了表彰一般欣喜。
遠處的氣浪徐徐傳來，仿佛一陣暖風輕輕吹過，帶走了場站籠罩許久的寒意。王智抖了抖大衣，感到胸膛里充滿溫暖。